Bill是一个瘦高帅气的台湾小伙子。他的夫人在阿德上学。他自己一个出来打工赚钱补贴家用。跟着我做清洁的那会儿,他很认真的听我讲解清洁工作的每一个操作过程和注意事项。不出一周的实地操作,Bill俨然已经成为我的得力干将。我把一些清洁项目给他,让他带队去完成。Bill从来发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按照我给他的指令完成自己的工作。我更希望在我去堪培拉以后,他能接手我的清洁生意。毕竟我不想在清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阿德的六月,5点左右,夜色已经笼罩整个城市,换作路灯和霓虹灯点亮道路和每个角落。我驾车带娘娘早早来到火车站附近的停车位。我和Bill约好在这个地点,我会把所有的清洁工具都给他。等不多久,我从后视镜中看到Bill的车缓缓停在我们后面的位置。
我下车向Bill打招呼:“Hi Bill,你很准时啊。我刚到5分钟。”
“我怕堵车,提前半小时从家里出发。”
“工具都在我车后备箱里。你都拿走吧。清洁药水和蒸汽机,你也拿去吧。这个能让你干活更轻松一点儿。”
“你去堪培拉不回来了吗?”Bill一边问一边把装着工具和药水的大盒子搬到自己的车上。
“我的计划是一个月后就回来。看情况吧。我不在阿德这段时间,Sarah和你配合把我们预约的清洁工作都做完。要是我不回来了,这些生意你都自己接盘了吧。”
Bill眉毛一扬,“哦?!我给你打工就可以了。我不会做生意。”
“慢慢你就会了。我很看好你哦!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和Sarah说哦。她留在阿德继续给你们当后勤哦。”我学着Bill的台湾腔打趣地说,目光从后车窗盯向还在副驾驶座上低头玩手机的娘娘。
Sarah,原始人娘娘,估计帮不上什么忙,她那十五只猫够她忙活一天。
“好吧!就这样吧。有事微信电话联系我都行。”我帮Bill搬完所有的工具,跟他握手告别。
“OK!那就祝你一切顺利。”说完,他向我打了一个台湾式敬礼的手势,驾车,走了。
目送Bill远去的车尾灯,渐渐在车流中消失,我拉开车门,迅速坐进驾驶位,然后又猛地关上车门。娘娘被沉重的关车门的声音打断了游戏。她抬头看我一眼,又回到她的手机游戏里面。
“走!回家!”我发动车子,掉头,朝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到家,娘娘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晚餐。我们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天晚上回家,娘娘做饭,我收拾整理清洁工具。可是,这个晚上,我好像少做一项任务似的,不知所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转换频道,漫无目地地按下遥控器上的“下一个”按钮。几只小猫围了过来,在我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翻倒在我脚下的地毯上打闹。
“你没事干,上楼收拾明天要带的行李啊!”娘娘在厨房,举着菜刀,看向我这边。
“哈~哈~哈~你能把刀放下来说话吗?!”看到这个场景,看到娘娘一手举着菜刀的样子,那个傻傻的表情,还有认真说话的样子,我不禁大笑起来。
娘娘就是这样的一个北京傻妞,冷不丁会做出来很搞笑的举动,让人出其不意。有那么一次,想不起来我们为了什么大吵一架,她说要搬走,马上就要走。我说你走啊,我不拦着。然后呢,她竟然背起一只餐桌椅径直要上楼。我冲上去,在楼梯口拦住她,问她你背个椅子干嘛?她哇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她放下椅子,哭着扑进我怀里,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想让你宠着我。
现在她一个弱女子高举着菜刀,还很认真地跟你说话,一下戳到我的笑点。可能是我笑点太低吧。靠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着笑着,泪水充盈了我的眼眶,湿润了我的眼睛,我从旁边的小桌上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一边笑一边擦掉眼角的泪。
“娘娘~你太搞笑了。你看我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有泪也要往肚里咽。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朝夕与共的“原始人娘娘”,想到我们自从同住一个屋檐下,两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哪一天看不到对方,每天起床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你,晚上睡觉借你身上的体温暖一暖,凑到你的脖颈贪婪地感受你的体香;一起去海边喂海鸥,一起照顾猫小白生不完的十几个猫小孩儿,一起在阿德莱德的各个角落奔波,……突然间就要离开,虽然只是离开一个月,心里的不舍,莫名的离别伤感,如同海浪一次又一次涌上心头。
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去,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安排回阿德莱德以后怎么断开和志伟的各项业务。还有,即将要面对的“二姐”,我应该怎么对待这个人呢?一年前的那一面之缘,我那时还幸庆,我和“二姐”将来不会有交集。可是现在不得不面对这个人,和这个人打交道,如果只是和她相处一小时,她背过身,心里盘算着怎么算计你;如果和她相处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她肯定会在吸干你之后,再把你抹黑。所以,如何平稳安全地渡过这一个月,如何安全退出,我必须随机应变。
“你又在发什么呆?”娘娘的问话打断了我正在思考的问题。我才意识到,电视频道停在了直销卖刀,一个背头金发梳得油亮小帅哥拿着菜刀在电视里切各种水果和蔬菜。
“先吃饭儿吧。吃完饭我帮你收拾行李。该带的都带上,不要把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娘娘把做好的香喷喷的菜揣上饭桌。还是三个菜另加一大碗汤。跟原始人娘娘在一起的这两年,我发现她每次做晚饭,不管是什么菜啊,肉啊,凉的,热的,她总能凑出来三四道菜和一大碗汤,吃到最后,我们都只能躺着,胃被撑得,让我只能躺着不能动。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餐桌边,弓着腰,双手扶着椅子背,看着热气气腾腾的一桌饭菜,“哇~娘娘,这顿饭太丰盛啦,明天我走,还是不走。”我打趣地逗娘娘开心。看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猜她心情此时此刻不比寻常,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认认真真地做出一桌饭菜,看桌上冒着呼呼热气的爆炒虾,我最爱吃的蘑菇炒青菜、酸辣土豆丝,还有一大碗烧鱼汤,两只我们常用的水杯已经摆在桌上,一大桶冰红茶放在餐桌一角,我不禁咽下口水,确切地说,是哽咽。怕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遇不到像娘娘这样女孩。我眼前的娘娘突然朝我吼起来:“站着干嘛,赶紧坐下吃饭。吃饭我要给你收拾行李。”
“对!来!我先敬娘娘一杯,感谢娘娘今晚做的这么丰盛的晚餐。”一边说,我一边拧开冰红茶,站起身给娘娘的杯子倒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一杯,举起杯子,“娘娘,我走了以后,家里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你的肩上了,照顾好这十五只猫,不要让它们趁我不在的时候闹翻天。”
娘娘抬头看着我,碰杯只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筷子给我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赶紧吃。你到了堪培拉,要天天跟我打电话,还要视频,要让我看你都在干嘛。”娘娘说话的时候不同往常,好像是愣愣地没话找话说。
“那里肯定的。我肯定会跟娘娘汇报每天的工作。哦!对了!我要不要把清洁的手套带上。在那种环境,万一感染什么病菌可就不好了。”我眼睛盯着还在装愣的娘娘。
“你还吃不吃了。你要是跟那里的女人发生关系,我就不要你了。”娘娘抬头狠狠地瞪我一眼,有点发怒的样子。
“我有承天启地文成武德原始人娘娘,不会再有别人啦!”我肯定地向娘娘保证。“可是,你说奇不奇怪,大姐在悉尼经营自己的美容诊所,二姐在堪培拉帮她经营妓院,这么安排不是很妥吗?为什么她这么着急叫我的堪培拉呢?”
“你想那么多干嘛!人家叫你去帮忙,你就去呗。反应就是一个月,你就回来了。”
“这可是妓院啊。娘娘!跟这个行业里混迹的人打交道,搞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我不是呛着娘娘的话,只是自己担心的事,又不太确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跟娘娘这样简单头脑的人,说得太复杂,她真只当听郭德纲的相声了。
“你只要不跟那些女人搞关系,你就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娘娘的说得的确有道理。洁身自好,百毒不侵。
“我猜,是不是大姐不放心二姐一个在堪培拉看店,她不是说有个接线家里有事临时不干了嘛,让我去顶一个月班,可能是让我看着二姐。毕竟妓院这个行业就跟贼窝一样。”
娘娘只听我在说,还在不断给我的碗里夹菜。“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娘娘!”
“嗯?”
“我去堪培拉以后,如果大姐跟你打听我们的任何情况,你都不要把我们的家底都告诉人家,千万不要让她抓住我们什么把柄。知道吗?!”